在中国,有不孕不育问题的夫妇不少,一些家庭绕过经批准开展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医疗机构,用私下“借精”的方式“造人”。
以“捐精”“不孕”为关键词在网上搜索,可以找到数百个聊天群。捐精者和求精者就潜伏在里边。近日,记者假扮成“求精者”混进多个群里,逐步揭开了这股地下暗涌。
算好排卵期、半小时搞定、以五次为限(这一群人奉行的“规则”之一)……表面上看,地下捐精很简单。实际上,这里涉及了法律、伦理和生理上的多重风险,对双方而言,很可能打开的是个令人苦恼的潘多拉盒子。
捐精者讲述
年近30岁的“阳光大男孩”:我在这个世界上多了点血脉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在深圳一家快捷酒店的房间里,年近30岁的胡思有些局促不安,试图用笑话打破弥漫在空气里的尴尬。对面,是一个年长他几岁的上海女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2013年夏天,胡思在上海一个捐精群里认识了一个32岁的女子。该女子与丈夫开公司,经济条件很好,但男方在生育方面有问题。考虑到去医院做人工授精程序繁杂费时间,轮候一年还不一定能成,在丈夫的默许下,女人打“飞的”到深圳,直奔之前订好的酒店,接受胡思的“捐精”。
折腾几回后,上海女人趁胡思洗澡时,把一个五千块的“红包”悄悄塞进他的包里。
记者通过一个名为“真诚捐助孕借种求子群”的聊天群联系上胡思,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脚踏NIKE的运动鞋,还背着一个斜挎的黑色单肩包,坐在肯德基一个角落里喝着可乐,一副阳光大男孩的形象。
“我在公司做内审稽查的,就是企业内部可能有腐败行为,查查这个消耗是怎么来的。”他用浓重的河南口音做了开场白。
14年前,高中未毕业的胡思走出老家,南下深圳闯荡,在工厂里做过普工,捉襟见肘时还睡过两次天桥。后来,他参加成人高考,拿下大专文凭,现在有了一个准备结婚的女朋友。
接受胡思“捐精”的上海女人后来说她怀孕了,胡思说:“其实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像是自己的宝贝被人偷了似的,感觉失落,又感觉自己很有成就。”胡思摆了摆手,以表达内心复杂的心态。
直到如今,那个五千元的红包还放在胡思的抽屉里。胡思向记者说:“我想可能是她不想欠我的,其实我也没觉得她欠我的,只要对小孩好就行了,红包在我这我反而觉得欠她的。”
“孩子老了也不养你,你不是白忙乎吗?”记者问道。
“伦理上不是我的,但科学上来讲是我的一部分,我在这个世界上多了后代。”胡思笑着,露出了一排白齿。
以“间接”方式备受追捧的博士:不担心我的两个孩子会遇到
地下捐精的世界,既有主动出击的角色,也有守待人物。30岁的董昂,无疑是“弱攻击性”的那类人。
他戴着眼镜,长相斯文,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而且善解人意。根据他提供的毕业证书、学位证书、就业协议书等8份证件可以知道,他目前在广州某研究所工作,是华南一所985高校的生物学博士。
董昂说,去年底,广东阳江一个妇女上门求助,他帮忙计算好对方的排卵日,在这一天去酒店开了两个房间,这边厢用注射器取完精子,立刻拿到另一边 推到女人的阴道内,后来对方顺利产子。董昂告诉记者,他用的是“实验室工作自备的无菌医用器材,避免精液染菌、活力下降和体积损失”。
博士头衔以及“间接”的方式,让董昂格外吃香,许多求精者找上门来“洽谈”。这几天,他趁着周末去给一个珠海女子“献精”。对他来说,捐精犹如水稻田里的“杂交实验”,只要计算科学,步骤正确,便能开花结果。
这个想多一份血脉,又不想背叛自己老婆的男人,奉行“科学主义”原则:“2014年测一个人的完整基因组,已经降到了1万美元级别,也就是说, 花几万块人民币,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测完您本人的基因组。再过20、30年,在医院里基因测序就会跟验血一样常规,完全不必担心后代相遇的问题。”
董昂轻描淡写地说:“等孩子长大了,珠三角人口总量肯定超过一亿人,两个人(即同是他的孩子)遇到的概率有多少呢?而且(捐精)成功后,对方可以告诉我孩子的出生日期和医院,互相通知一下,以后孩子谈朋友,对方(接受捐精者)作为父母先问问对方的生日即可。”
探秘
真是“捐”那么单纯吗
由于绝大多数属于一对一联系,因此目前尚无法统计地下捐精者的人数,但显然其总量庞大。这个群体基本“单兵作战”,难为外界知晓。
记者发现,“真诚捐助孕借种求子群”的聊天群有63人,欲捐精的人十分活跃,每天都能看到他们不约而同地以“年龄身高血型学历”为格式在群里发布个人简历,供求精者“挑选”。这里,既拼硬件也拼软件。
在“北京捐求精不孕求子群”,人数高达255人,群主和管理员不定时观察成员的个人信息和聊天空间等,一旦发现伪造或隐瞒,会将其踢出群。
记者调查得知,多数捐精者声称自己最多捐到第五例就停止,但地下捐精没有约束制度,且多数捐精者并不忌讳同城配对。
有的纯粹上网找女人
在胡思潜伏的聊天群里,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男人上网“寻猎”。记者以求精者身份一出现,就有超过10名男子主动来“勾搭”。他们许多都打着“无偿捐精”的旗号,但普遍希望能以直接的性行为方式进行,言语之间,充斥着许多躁动。
“这是我的研究生证”,上海一所211重点大学的研究生发来证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见记者“犹豫不决”,他以一种急不可耐的语气,每隔几个小时问一遍:“在吗”、“考虑得怎么样?”“就当‘五一’来上海旅游下嘛”。
天津一位在科技公司做投资的男子,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霸道总裁”般的作风。他老婆生了个男孩,已经两岁多,之前“帮”过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以“直接”的方式“使”对方妻子生下一对龙凤胎。
这位忙于出差和应酬的“成功人士”,聊上几句便没有耐心,“你手机号能发给我吗, 打个电话把事情都说清楚,我不会经常骚扰你的,我也没那时间,因为我也很忙。”
遭到拒绝后,他开始炫耀自己的身体状况,声称每天坚持锻炼,还会去健身俱乐部,成功概率高。最后他终于妥协,甩下一句“要不间接吧,我也不直接了”,并不忘强调,此次献精是多么不容易——“我不轻易给的,现在有时间,才帮忙”。
在记者调查的10个捐精者中,有8个人都以“间接成功率低”“不想那么累”“最终还是得直接”等理由,提出直接“相助”。
“有些人就是纯粹进群找女人的,思想不健康。”胡思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大方向来看,是品德问题,会影响以后孩子性格,那样的人,精子就算很健康,你敢用吗?”
开价五万想赚钱还贷
依照目前相关法律法规,人类的精子禁止买卖,但在地下捐精这个隐秘世界,仍有人将精子标上价码推向黑市。
有一个24岁的河北男子,自称家庭条件不好,13岁出来打工,8年后用第一桶金开了家鞋厂,不料让朋友坑了,赔了一百多万元,现在还有35万元银行贷款没还,急需用钱,“不然也不会干这个”。
他向在聊天群里伪装成“求精者”的记者开出一口价——“五万”,而且还是“直接方式”。当被质疑价格过高时,他拉低了身段:“如果你们确实真诚,价钱可以商量。”
相比之下,北京一位高考630分的大学毕业生,提供的服务简直算是“白菜价”——间接捐精,收费2000元,一直到对方成功受孕为止。
在这位大学生看来,这2000块钱,既是捐精期间的“误工费”,也是一种合理的“服务费”,如果不收费的话,反而会让人不安,“无偿捐助,听起来总有些不良企图,我倒是觉得收取一些适当的补助是合适的。”
尽管从法律上来看,捐精人与受精人之间的买卖协议,会因为违背公序良俗而自始无效,但这并不影响该男子将精子买卖理解为普通的商品交易。他说:“如果收费的话,我们之间也更好地履行协议,不收费的话,万一我中途退出,你也不好约束。”
生物学博士董昂透露,与正规途径相比,地下捐精更为“便宜”。“在医院,人工授精一次6000-8000元,成功率也不高,只有10-15%,弄下来花个十万八万元很正常。”
(注: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新西兰一名91岁的老妇近日在南岛昆斯敦附近一座古老的铁桥上纵身跃下,引来围观民众的尖叫和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