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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立春,网名“老鬼”,邯郸峰峰人。提及赵立春先生,认识的人或许会说出他的很多身份,但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专职考古学家,用自己的足迹去发现被人们冷落在某个角落的古建筑,进而思考着它的历史与存留下的意义,并用随拍、随笔的方式回顾着它的往事,与自己结缘。
2006年,赵立春先生走进八特古镇进行考察,在老前辈的讲述下更加了解这个古镇的文化,并写下了《撩开尘封已久的面纱》这篇文章,发表在了自己的博客中。
撩开尘封已久的面纱
——八特古镇考察随笔 文\老鬼
八特位于邯郸市西南峰峰矿区和村镇,是北方很常见的一座极为不起眼的村庄。我的孩童时代就在距离八特不远的一所中学度过,那时我的父母在那所学校任教,我们便居住在学校的向阳院,说是院,其实只是两排房子而已。父亲和母亲有很多学生都是八特村人,而且,学校还有两个老师也是八特人,一个姓韩,另一个也姓韩。在那个使用布票和粮票的年代,多数人穿着补丁衣服,而其中一个韩老师的衣着不仅没有补丁还总是干净和利索,发型也总是梳理的油光整洁,我们暗地里都叫他韩老阔,对他总是另眼相看。韩老师有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女儿也很少和我们这帮野孩子在一起混耍,听大人们说,他们的祖上是八特最有钱的人家,我们深信不疑敬而远之,在内心中距离他们却越来越远了。
距离产生美也产生神秘,对我们这些孩子们来讲,韩家和八特的神秘几乎伴随着我们度过了短暂的童年。另一个韩老师也是一个整洁利索的人,而且,身上透着一股有别于那个年代的文气,后来这个韩老师成为我的语文老师,他的文采直接影响到我后来的写作。再后来我们举家迁往那个著名的北方陶瓷之都彭城,童年的记忆也渐渐疏远。但多年之后儿时的伙伴偶尔遇到一起,还总会絮叨起那个阔卓老师和他的女儿。末了酒至酣时,还会“感叹”一番:八特村出人才呀之类的话,这才怏怏而散。八特在我和伙伴们的记忆深处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庄概念。
八特再次引起我的兴趣,是在2000年。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我独自在书房阅读吴先宁先生著的《北朝文化特质与文学进程》一书,书中引用了很多原始文献资料,对一些生僻字我不得不查找字典,但有些字新华字典里都没有。这时候我心疼地拿出了我爷爷留下来的唯一的一套书——已经发黄发脆的清版《康熙字典》,每一次翻阅总要掉落一些纸屑,所以很少翻动。当我打开书卷,居然在书中翻出了同样发黄的一张爷爷的照片和一张纸片。打开纸片,上面用毛笔写着“武安八特村公益坡煤窑股票”,落款是“民国三十八年元月”,上面还密密麻麻地盖着些红印章。那个生僻的文字没有找出来,这张纸片又把我给弄懵了。爷爷当时生活在磁县南涧城,距八特至少还有几十里步程,而且,我们家在八特也没有亲戚,爷爷怎么会在那样一个小村庄购买股票呢?后来我问爹,爹也说不清楚。八特又多披了一层疑问和神秘色彩装在我的脑海中。
听说八特是个古镇我也有些吃惊,可这是八特的老支书张宪云亲口对我讲的。到达八特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在南八特村口,张宪云早已等候在那里,张宪云今年70岁,七十年代曾在村上任过干部,退下来后专门研究八特村的历史,现在已经是村上有名的“村史专家”了。老张直接领着我们来到南八特村委大院里的一块石碑前,石碑的文字有些漫漶。老张指着碑上最后一排文字说,这是清代同治八年(1869)的碑记,碑上记载着八特的历史。碑的上面还有一首诗:“左鼓右行日悠悠,临磁背洺几度秋。前朝拜相人何在,后世封神殿自留”。左鼓即指的是鼓山,右行指的是太行山。临磁背洺是说八特村北依洺河,与著名的有7500年历史的磁山文化隔河相望。老张一边解释这首诗,一边讲起了八特的历史。
“八特从明代开始到清代一直到民国,都是洺河南岸的一个商贸重镇”。张宪云如数家珍地介绍。“从八特村南山庙顶旧存的一块《重刻八特镇始初之由碑记》中可以知道,八特至晚在明代嘉靖三十年(1552)就已经是镇,到民国时期八特作为镇的地位开始衰落。民国二十六年编纂的《武安县志》记载,当时武安有十六个镇(八大镇和八小镇),八特镇已经沦落成武安的八小镇之一。民国晚期,武安县撤销了八特的行政镇设置,改设八特村。自此结束了八特四百年古镇历史”。在我开始关注八特村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八特其实就是儿时记忆当中的那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北方小村,根本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背后会隐藏着如此大的历史变迁,更不知道八特延续了近四百年的古镇传奇。
八特从明代古镇的地位跌到了武安八小镇之一,又从武安八小镇一下子跌落到村的地位,沧桑巨变使八特显得有些尴尬和不安。尽管如此,八特作为村却庞大起来,毕竟八特的气质和气势都不是普通的农庄。人口众多,土地广阔,这样庞大的村庄百里之内也很难找到。由此也导致了管理的很多不便。尴尬的八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再次尴尬,1961年八特村又被分割成了南北两个小的行政村。自此八特彻头彻尾地变成了我童年记忆中那个普通的北方小村。
“八特崇商而不奸,好客而不卑,重德而轻利,与人为善”。这是张宪云对八特民风的评价。八特村名的传说,便注定了八特人尚德的民风。廉颇蔺相如大德大义的故事家喻户晓,八特人不仅把村名的来历与廉颇蔺相如紧紧相连,更把蔺相如作为图腾般供奉在大庙里,世代相传。在八特老人的记忆当中,很难找到八特奸商的线索,有的多是助人为乐,仗义疏财的行侠故事。时近中午的时候,来到张宪云家,张宪云从一个深色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叠用普通方格信纸撰写的文稿,这上面记录着八特人的家庭堂号,我看到有“积善堂”“崇德堂”“德善堂”“积善家”“存德堂”等等。从这些旧有的家庭堂号中足可以看到八特尚德的民风,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善待他人。
中华民国乙丑年荷月,对八特村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在八特镇的张家街张家轩府门前,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八特乡镇甲长带领八特商号义盛永、复盛和、三盛恒以及八特申家、韩家、苏家、龙家、李家、杜家等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抬着一块精致的木质牌匾,串大街走小巷,来到张家门前贺喜。牌匾上刻着“五世同堂”几个大字,匾额的起首上方写着“轩府张老先生德尊”,八特人尚德的民风在这一天被演绎到了极致。如今人去楼空,“五世同堂”的匾额还在。在轩府老宅,张家妯娌二人从厢房抬出了落满灰尘的牌匾,张宪云说:“通过这五世同堂牌匾,可以看出生活在八特古镇上的人没有家族之见,没有排外之心,大家和睦相处,互敬互爱”。我恍然间有些醒悟——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提倡和追求的和谐吗?
图为“历史王”,是八特古镇年俗之一。历史王可以祛邪驱妖,将旧岁烧掉,新的一年就可以来了。历史王流行于冀南农村,与历史王同时出现的还有火狮子,寓意相似。这种信仰在北方已经消失,仅八特保留下来。
经历了数百年恢宏,淘净了人间万象的八特古镇,渐渐淡出了人们记忆的视线,被掩藏在历史的角落。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不知在哪年被水泥覆盖。灰砖黛瓦的深宅大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各种颜色的涂料涂抹的无法分辨。八特老城的影子早已退隐在古道里弄寻常巷陌人家。现在,很少人知道八特曾经有四百年古镇历史,更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是一方和谐的家居乐土,只有像张宪云这样几个怀旧的老人,才会偶尔撩起古镇尘封已久的面纱。可是又有谁能明白,在那若隐若现的面纱背后,到底还埋藏着多少令人心动的传奇故事?到底还有多少令人匪夷所思的谜团呢?
小七读后感:在邯郸,乃至在中国,或许还存留着许许多多古老破旧的村落,属于村落的故事也被人们逐渐遗忘。而在作者的眼里,这些村落却是一笔财富,驱使着内心对历史的追溯。他走访过张家楼、胡村等很多这样的古村落,一层层的去挖掘它们的价值所在。就是因为有这样一拨人,才让这些早已逝去光泽的古建筑彰显出它们应有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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