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十余个省份
十几年间,她先后去了新疆、云南、山东、广西、北京等十个省份,“我像疯了一样,别人只要告诉我线索,我根本不想靠谱不靠谱,马上就动身去了。”
1998年3月和1998年9月,齐学山、齐保山分别被警方抓获,而两人的落网,都是李桂英提供的线索。项城市公安局一位民警承认,在抓捕中,李桂英的线索确实起到了作用。
直到齐学山、齐保山的案子审理结束,李桂英再也没有接到齐金山、齐海营、齐阔军三人的有效线索。
一晃就是两年多。李桂英说,2000年秋,她终于听到自己认为的可靠消息,齐坡村有一个村民告诉她,齐金山、齐海营、齐阔军在新疆开车帮别人运货。
但该村民只说在新疆大城市,并不清楚具体在哪个城市。李桂英坐不住了,她找来地图,查到两个新疆的大城市,一个乌鲁木齐、一个伊犁。她请求自己的姐夫去伊犁,自己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了乌鲁木齐。
到了乌鲁木齐,李桂英买了一副墨镜,一顶帽子。李桂英说,第一次出门,很害怕,“就算我遇到这几个凶手,他们把我害了也没人知道。”所以自己得先装扮一下。
出发前,有亲戚劝她,可以带个男人一起壮胆。李桂英拒绝了,“我这个人很讲究,带一个男人出去,不是招来闲言碎语吗?”
乌鲁木齐比她想象的大,李桂英花了一个月时间也没有走完所有的地方,凶手的信息更是杳如黄鹤。最后几天,李桂英带的钱快花光了,没钱住宾馆,就在一所大学的操场上睡了几天。脚上的鞋子鞋底也快走掉了,啪啪拍打着脚底。她遇到一个好心人,送给她一双鞋,穿着这双鞋子回到了河南项城。而在伊犁的姐夫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回到家里,已经是冬初,李桂英五个孩子,两个读初中,三个读小学。李桂英离开家之前,把其中三个小的孩子寄养到了亲戚家。
孩子要养,仇也要报。
在齐坡村村民眼里,李桂英过得很苦,拉扯这几个孩子就不容易了,还要照顾地里的活儿,还要出门去找嫌疑人。
“我妈后来请了亲戚帮我们管机床,她自己出去找嫌疑人,回家就日夜不停忙地里的活儿,到处跑着卖钉子。”李桂英的大儿子周周提起李桂英当年的经历说,“我觉得在全中国没有她这样的女人。”
周周保留着一张李桂英十几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李桂英脸颊结着伤疤,“那年冬天,钉子价钱高,她骑自行车到处推销钉子,送货,想趁着行情好多挣点钱,脸冻坏了。”
李桂英说,十几年来,她无数次去项城市公安局,得到的回复是“我们没闲着,一直在关注你这个案子,但是你要提供有效线索,我们不能扑空。”
在接受河南当地一家媒体采访时,李桂英说,17年来,公检法的大门我都快踏破了,我的辛酸,十马车也拉不完。
项城市公安局一位民警认可李桂英的说法,但他表示“不能说李桂英说一个线索,我们就去抓人,我们的经费和警力都不够。”
李桂英说,她理解公安局的难处,就自己出发去核实线索。十几年间,她先后去了新疆、云南、山东、广西、北京等十个省份,“我像疯了一样,别人只要告诉我线索,我根本不想靠谱不靠谱,马上就动身去了。”
“但线索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给我线索,也有人给仇家报信。”李桂英说,就这样的,她多次扑空。
转机出现在2011年,李桂英无意中得到了一个新疆的手机号码。
“因为以前听说过他们在新疆,对新疆的号码就很在意。”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新疆电话是齐金山的。”她把齐金山的身份及公安部门的追捕信息交给了新疆警方。
2011年3月的一天,新疆警方传给李桂英一个视频,视频中,一个男子正在悠闲地跷着二郎腿吃饭。李桂英一眼认出了是自己追寻十三年的齐金山。
2011年3月,齐金山归案。
同样的方式,李桂英找到了齐海营的电话,将线索提供给了警方,2015年11月中旬,齐海营归案。
嫌犯改名后办了新身份证
齐海营的新名叫齐好记,户口本上有齐好记的照片,齐好记身穿灰色的西服,打着蓝色领带,头发梳得像个知识分子。
齐金山和齐海营被抓获的时候,姓名已经变成韩保成、齐好记。
李桂英说,她明白为什么这几个人这么多年没有追到了,他们拥有了新的身份。而她在追捕凶手的十几年中,却一直按照以前的信息打听,“到一个地方,拿着十几年前的照片,问着十几年前的名字。”
直到今年九月,李桂英才知道,齐海营在2011年3月9日,曾回到南顿镇派出所办过二代身份证。
李桂英查到了齐海营的户口信息,齐海营的新名叫齐好记,户口本上有齐好记的照片,齐好记身穿灰色的西服,打着蓝色领带,头发梳得像个知识分子。
新京报记者在李桂英提供的户口记录上看到,齐海营身份证办理时间是上午十一点,距离派出所下班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项城市公安局一位官员告诉新京报记者,“推测齐海营是在2000年周口地区人口普查的时候更换了身份信息。”而当地派出所的户籍办理人员,“因为工作量大,没有注意到齐海营为在逃嫌疑犯。”
这位官员告诉新京报记者,警方要对齐海营身份信息修改一事进行彻查,谁修改的,严厉追查谁的责任。
但李桂英对“工作量大”这个说法并不满意。她质疑项城公安在为犯罪嫌疑人提供便利。“1998年2月24日,你们公安局局长都对这五个人签发了逮捕申请书,齐海营是逃犯,应该是重点监控对象,怎么可能会因为工作量大而没有注意到,是不是齐海营在派出所有关系?”
在河南一家电视台播放的采访镜头中,项城市公安局信访室工作人员回应李桂英说:户口注销和抓人是两码事啊。你自己查查谁给提供的(身份信息修改)条件,这我查不了。
2011年,齐金山落网的时候,他已经化名韩保成,而齐金山还用一个叫吾买尔江的身份办理过一个手机号码,这个号码从2006年一直用到2011年。
关于齐金山吾买尔江的身份,新京报记者向新疆办案警方求证,没有得到回复。
而唯一在逃的嫌疑人齐阔军,在网上追逃系统中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其身份处于真空状态。项城市公安局回复新京报记者称,“这可能是因为基层工作人员的疏忽造成的。”
为什么几名在逃嫌疑人,都要通过李桂英来提供线索,有的还是嫌疑人藏匿地警方配合才能抓捕归案,项城市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张亚飞说:“我们承认,工作中存在一些问题,原因是那么多年的案子,一些负责办案的老警察不在了,加上以前办案技术不行,才拖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