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先从非洲开始。我们认为非洲会成为下一个新兴区域。我们回头看美国外交政策,在新兴的亚洲,美国主导了亚洲的局势,基辛格访问了中国,他帮助局势向前发展。你认为美国在将来会主导非洲发展吗?
奥巴马:我认为美国不会单独行动,但美国会在促进非洲经济发展,融入世界经济版图中扮演核心角色,让全非洲人都从中受益的方式。
我认为美国将扮演重要角色,有这么几个原因。首先,美国企业在世界经济中仍然是中坚力量,美国企业都认同非洲蕴藏着很大的机会。第二,美国文化传统中的公开、责任感、法治、财产保护,都是打开非洲未来的重要因素。第三,世界已经进入21世纪,美国的经济从来也一直都是建立在一种观念上——十分重视人力资源发展,这也是非洲非常需要的,我们也很擅长这个。
最后,非洲的跨越式发展让世人震惊,而我们拥有能够让一个国家实现跨越式发展的科技。最经典的例子是通讯领域。我们发明了智能手机,现在非洲到处都是智能手机。
经济学人:他们很擅长操控流动资金,对吧?他们更擅长金融……
奥巴马:我上次出访非洲的时候,首站是塞内加尔。我和一个小农场主聊天,聊到他们如何从自己的智能手机上获取天气预告,市场信息,最新的种子科技信息,这都是我们擅长的东西。我也遇到一个妇女,她从一小块地开始,通过举债经营让生意兴隆起来,虽然还是规模还是很小,但却在盈利,这都是我们很擅长的方面。
经济学人:现在非洲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中国的投资,他们带来了一种不同的模式。他们没有管理。这对你们来说,是个问题吗?或者事实上,在非洲的舞台上,所有外国资本都是个问题?
奥巴马:我的想法更加乐观。当我在非洲的时候,总是被问到关于中国的问题,我的态度是,每一个看到非洲商机的国家,每一个愿意成为非洲经济伙伴的国家都应该受到欢迎。需要注意的是,要确保非洲国家与每一个合作伙伴都能够谈一个好协议,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
我认为中国有那种能力帮助非洲建造基础设施。他们资金雄厚,他们在帮助非洲建造道路、桥梁和港口上,可能财政上不像美国那么受约束。另一方面,很显然,中国也对自然资源有着需求,这让他们的投资变色。
所以我对非洲领导人的建议是,如果中国帮助建造道路桥梁,一定要确保,第一,他们雇的是非洲工人,第二,公路不仅仅只是把煤运送到通往上海的港口,而是确保在长远时间内普惠所有非洲人民。
在北爱尔兰举办的G8峰会上,我们讨论的一个有趣的议题是,G7国家应怎样帮助资源丰富的非洲建立公开透明的机制,以确保每一个基础建设都可以让非洲人民受益。
经济学人:我们都同意,与非洲有更多的自由贸易是件好事,但问题是,美国国会可能会在进出口银行或《非洲增长与机会法》上制造阻碍,这会影响到你的政策。
奥巴马:这没有疑义……
经济学人:你更愿意成为一个独裁者。
奥巴马:先确定一下,这不是我原话。
毫无疑义,共和党中日渐兴起的反全球化势力与它支持自由贸易的传统相左。我觉得有些奇怪,进出口银行和美国海外私人投资公司(OPIC) 怎么就成了茶党的反对焦点。但我认为在美国商界仍有个共识——贸易对我们有利。在《非洲增长与机遇法案》实施第一期中,我们得到了很多经验教训,我对延长法案有效期很有信心。事实上,与美国总体经济相比,美国与非洲之间的经济总量实在是很小,所以没理由把之视作一个威胁。
我更关心的是,如果关闭进出口银行,将会对美国公司造成损害,这对非洲倒不会造成多少损害,因为我可以肯定,(美国若撤出,)德国公司、中国公司、印度公司会迅速填补这个空缺。所以我们如果在非洲贸易中缺席了,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美国商界都明白这个道理。
我们再三强调,非洲政府也强调的是,这并非仅仅是非洲与发达国家的贸易,而是非洲内部的贸易。从内罗毕运一船货物到阿姆斯特丹,要比运往非洲其他地方容易得多。这是贸易的障碍。
你提到了亚洲作为例子。亚洲所做的并不是仅仅是向西方打开市场,以获取更多的便宜商品,同时,地区性市场为亚洲的民族企业提供了一个机遇,促进它们发展,生产更好的产品,某种程度上,避免了全球性竞争。就如同在百老汇登台前,你可以在外百老汇演出一样。
所以,我们促进非洲内部贸易做的更多,我们受益也更多。我们正在试着通过东非贸易协议,帮助坦桑尼亚、肯尼亚、乌干达等国家发展,同时帮助改善他们的管理机制,减少官僚机构和文书工作,帮助他们合作建设,合作发电等。
我们对电力非洲感到非常自豪,这可以被视作是一个转折性的突破——我们可以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生产出2倍的电力,可以供应给工厂、学校等等。
建造发电厂有很多模式。有时候,尤其是在农村地区,比如我们要在肯尼亚、坦桑尼亚建造小型发电厂,关键是让两国有一些合作协议,类似美国田纳西流域管理局这样的,这会帮助区域发展,有了足够多的客流,就可以吸引投资。我觉得这是美国能够起到关键作用的一个方面。
经济学人:另一个美国能起到关键作用的方面是安全。我见了好多个欧洲领导人,他们觉得,你把非洲安全视为他们的领地,他们的后院,他们应该注重非洲安全。这样描述是正确的吗?你将会花费军力和财力帮助创造一个新非洲,就像是美国对亚洲做的那样?
奥巴马:这很有趣。美国的军事存在总是让各国感到很矛盾——如果我们不在那儿,人们觉得我们忽视了他们;如果我们在那儿,人们又会觉得我们军事占领了。现在,我觉得我们找到对的方法了。我们的想法是,我们非常希望成为非洲国家以及非洲组织的合作伙伴。
这次峰会的主要议题之一是,寻找到巩固非洲人民对和平作出的努力的方法。有一些非洲国家为和平背负了重担,做出了很多努力,我们能做的就是,与非盟、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合作,帮助那些国家增强实力,这将会让局势发生巨大转变。
我们也认为,我们需要一个更为明确的计划,让北约与非洲国家组织合作,不仅是因为美国不打算在非洲投入安全力量,更是因为我们不希望被认为是试图支配非洲,我们希望被看作一个可靠的盟友。如果一些与非洲有历史联系的国家加入,可以利用这些联系,这将大有益处——
经济学人:所以法国也许可以——
奥巴马:法国,讲法语的国家,很显然将会做得比我们更好。当非洲人看待美国参与非洲事务时,我不希望他们认为我们唯一的目的是为了打击恐怖势力,我们更希望他们把这种伙伴关系视作我们安全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
美国不能再孤军作战
经济学人:我可以多问一点吗——以非洲为例,你谈谈外交政策?你一直致力于促进全球大国合作。但回想一下,你可能有两个问题——首先,和一些不理性或是很难合作的人合作,比如普京,第二,一些盟友不愿意投入。你有非洲、印尼、印度这些盟友,但很多时候你希望他们能够支持你,但他们没有。你认为这是为什么?这是他们正在经历的阶段吗?会有什么改变?
奥巴马:好吧,毫无疑义,很多国家很久以来都不信奉那种强硬的,干涉他国内政的外交政策。在20世纪及21世纪早期,美国一直扮演着不可缺少大国角色,并且愿意为之投入财力与武力。我一直在说服其他国家,美国将会担负更多的责任,但鉴于如今世界形势如此复杂,我们不能再孤军作战了。
所以说到南非的问题,我们承认他们对干涉太多津巴布韦事务有所疑虑,但我对他们说,作为一个地区的重要力量,如果他们没能参与国际或者地区事务,比如帮助津巴布韦人民,他们将会面临移民问题,当然他们早就有这个问题了,这样会给他们的经济造成更多的压力。
我认为我们必须承认有这样的情况,但我同样也有这样的担忧如果,一些地区势力太爱管闲事了,他们也会遭受外界的批评。非洲如今还有20、30年前的不结盟政策的外交传统,但这需要时间和新的领导一代进行改变。
经济学人:这有点令人失望,因为你看不到那些势力,不仅是地区性的,更是全球性的,支持消除暴行。
奥巴马: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也许需要新的世代进行新陈代谢的原因。我意思是,如果你想想巴西、印度、南非,大部分这些政府的领导都是在本国反对全球经济的年代长大的,但他们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转变。比如像印度前总理辛格,他拖着这个庞大的、复杂的但充满创新力的国家,冲撞着全球市场,但在他下面,却有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他们的思维就像是——
经济学人:像英国人?(大笑)
奥巴马:嗯,不只是这个,还有可能被曾经依赖理论方面的专家所影响,但他们不一定懂关于如何鼓励创新。
要对中国“态度坚决”
经济学人:那他们学习的动机是什么呢?
奥巴马:总会有一天会发生的。他们的动机则是,你刚刚提到的,从全球系统中得到收益。
我的意思是,讽刺的是,现在,如果印度,巴西,印度尼西亚,这些新兴国家的年轻人,通过网络看到这个世界在发生什么,拥有雄心壮志,希望做到祖辈未曾做过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一个管理完善,公平公正并透明的全球系统。而这意味着这些新兴力量需要合作维护这个秩序。
另一个方法是,二战后的国际体系是美国创造的。很长时间里,美国利用二战后的国际规则拓宽美国公司和美国产品的市场,而现在这属于每一个人,这是为每一个人建造的生态系统。
比如跨太平洋伙伴关系,我们觉得这对于美国是件好事,但这对越南这样的国家同样有利,如果越南没有加入这样的组织,会与它的“巨大的邻居”在沟通上和进行正常的贸易中面临很大的困难。马来西亚亦是如此,它也需要在南海维持正常航行和自由行动。
我认为东盟(ASEAN)对中国海洋立场的担忧是有意义的。你也看到了许多国家讲到,我们想要与中国有着很好的关系,我们不想去从美国和中国中间选择一者;此外,我们不想只因为国家小,而被欺压。
经济学人:中国会遵循现有体系,还是会挑战现有体系,我认为,这的确是我们这个时代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奥巴马:是的。我认为很重要的是,美国和欧洲应该欢迎中国成为国际事务中的全面合作伙伴。我们应该承认矛盾和紧张是不可避免的,但都是可控的。
我认为,随着中国经济从简单的低成本制造到可望提升价值链的转变,随之而来的问题,比如说保护知识产权,就与中国企业紧密相关,而不仅仅是美国企业。
但我要说,你必须对他们态度坚决(pretty firm),因为他们在遇到阻力之前不会停手。他们不多愁善感,对抽象的概念也没兴趣,所以简单得对国际秩序的呼吁是不够的。必须有个机制,能在我们认为他们违反国际规范时对他们强硬,也会给他们展示(遵守规则的)长期潜在利益。这就可以成为应对其他新兴市场国家的范例。
经济学人:那么那些更难处理的人呢?比如此时此刻最明显的例子---普京。你觉得从个人角度上,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多失望呢?
奥巴马:我倒不觉得失望。我们曾经和梅德韦杰夫保持着卓有成效的良好关系。我们完成了许多应该完成的任务。在我看来,俄罗斯一直是有着两面体的特征,结合了东西方两面。我认为,普京的行为可能会在长远上给俄罗斯带来伤害。但是短期内,这种政治形态会在国内很受欢迎,而在国际世界令人反感。
但我认为,保持审视态度是尤为重要的。俄罗斯并没有做成任何事,人们没有冲向莫斯科去寻求机会,俄罗斯男性的平均寿命是大约60岁,人口在缩减。所以我们要对俄罗斯带来的地区挑战做出有效应对。我们需要确保他们不会某天突然又把核武器纳入外交政策讨论中。只要我们这样做,我相信历史会站在我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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