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新闻]从一个民主社会的视角,可能会批评哈萨克的转型太慢;而站在威权主义的土地上,可能又会指责这个国家的民主进程并未能遏制腐败等负面问题。对转轨评价的复杂性,还在于它一定要在比较分析的情境下做出结论。这比较,不仅是和转型之前的比较、与其他转型国家的比较,还包括与假想中的该国其他路径转型可能带来的后果进行比较。
努尔苏丹,这是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的名字。它不仅仅属于总统,在哈萨克,很多人写信给纳扎尔巴耶夫,告诉他自己亲生的儿子、孙子甚至重孙使用了这个名字。
如果《领袖:哈萨克斯坦总统努·纳扎尔巴耶夫纪实》的上述说法属实,这是个颇值得玩味的现象。作者显然是想表达,总统受到民间广泛的爱戴。但如果从政治文化的角度考察,它似乎又意味着这个民主转型国家存在浓厚的威权崇拜土壤。
作为中亚重要国家,哈萨克的政治经验尤为重要。曾任该国总理、外交部长的托卡耶夫在《光与影》中回忆了纳扎尔巴耶夫制定发展蓝图时的情景。此前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后果对他们触动很深,“全面奔向民主,最后却以同样的速度毁了它。究其原因可以看出,始于政治领域的改革缺乏经济上的实际行动作后盾”。
对苏联转轨的评价注定存在争议,我们先不在这里浪费笔墨。但它确实在哈萨克确定“先经济、后政治”的改革基本原则时,发挥了重要作用。执政者认为,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没有中小企业的真正发展,政治上层建筑这一精细范畴根本无从谈起。结果只能是破坏性的,而且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政治和社会的衰退,最终损害人们对民主理想的信念。
除了经济基础的因素,地缘政治对哈萨克民主改革的影响也不容小觑。位于中国和俄罗斯两个大国之间,它们都和南部的中亚国家一样,既没有西方民主的传统,也受困于社会经济发展和内政问题,阿富汗尤其贫困交加,近四分之一世纪都在经历苦难。民主对该地区是个新鲜事物,它的吸引力也正在经受考验。
民主转型国家,总免不了与西方的交涉。在与欧美伙伴会谈时,哈萨克的领导人表达的主要担心是:加速民主化是否将不会损害哈萨克的安全?内心深处,他们认为,在这样一个复杂多变的地缘政治环境下建设公民社会,与其说是困难不如说是冒险。俄罗斯转轨之路,对他们的最大镜鉴是,绝不能搞休克疗法和快速民主化。但他们同时又认为,政治改革在哈萨克并没有被放弃。
如何评价哈萨克斯坦的转型,在中国也是一个颇受争议的话题。我曾参与过一次共识网组织的研讨活动,一位北大的学者在哈萨克等中亚国家考察后,发表了主题演讲,与会者中以自由主义者为绝大多数,他们的发言显示出,大家对中亚民主转型的认知,还在相当肤浅的层面。
我也曾受哈萨克外交部的邀请,以记者名义参加过在该国首都阿斯塔纳召开的亚信会议。浮光掠影的观察,无法积淀起对该国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诸领域的洞见。民主化、宪政、民间社会空间、廉洁度、经济发展、贫富差距等,这些指标构成我们对一个转型社会的评价。因为价值排序在不同的语境和观念下,永远存在歧见,所以评价与评价之间的尖锐矛盾也就在所难免。
从一个民主社会的视角,可能会批评哈萨克的转型太慢;而站在威权主义的土地上,可能又会指责这个国家的民主进程并未能遏制腐败等负面问题。对转轨评价的复杂性,还在于它一定要在比较分析的情境下做出结论。这比较,不仅是和转型之前的比较、与其他转型国家的比较,还包括与假想中的该国其他路径转型可能带来的后果进行比较。
《领袖》的作者是哈萨克总统办的主任,《光与影》的作者是执政党的重要成员,他们的叙事和观点,都明显带有对转型哈萨克进行合法性论证的色彩。但他们的声音对我们理解这个中亚转型国家至关重要,和该国民间的反对力量一样重要。在这个总统制共和国家,一切都还仅仅只是开始,它们迈出了渐进式民主化的步伐,但仍与西方保持着距离;权力分立的架构已经初步成型,而在整肃官僚腐败等问题上还是积重难返。未来的发展,存在不确定性,它不仅要看内政的博弈,还与复杂国际环境攸关。哈萨克的转型本身是一个重要课题,需要我们摘下意识形态的有色眼镜,放置在显微镜下更为技术性地去研读。